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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的美、力量和反抗

阳光之下,卓丽塔闪着耀眼的光。

清晨的科恰班巴,道路两旁的树木发出特有的清新香气,几个梳着黑色长辫,头戴圆礼帽,身着颜色鲜艳及膝短裙(pollera)的女孩正在滑板上疾驰,南半球3月凉爽的微风将她们的裙摆吹起,她们在风中不时灵活变换着各种滑行姿势,引来沿途围观者的注目。

这身装扮是16世纪以来当地土著卓丽塔(cholita)的典型穿搭。不过,这一群热爱滑板的“90后”“00后”女孩,脚上那双来自全球工厂生产的板鞋,又向外界宣示她们和传统意义上的卓丽塔不一样。她们把自己的团队叫做“Imillaskate”,“Imilla(下称伊米拉)”这个词源自玻利维亚最具代表性的土著语言盖丘亚语和艾马拉语,意为“年轻女性”。

卓丽塔主要来自艾马拉和盖丘亚文化,是玻利维亚36个公认的土著群体中的两个,主要分布于拉巴斯山区的安第斯山脉和科恰班巴附近。他们独特、绚丽的民族服饰,具有很高的辨识度。

自2019年成立以来,共有九名女孩加入了伊米拉。25岁的黛尼拉告诉《中国慈善家》,之所以身穿卓丽塔传统服装滑行,是想要人们“看见”这个群体。

当16世纪的西班牙殖民者踏上玻利维亚这片土地时,殖民者硬生生地命令当地土著民穿上西班牙的服饰。几代人以来,他们接受了这套混杂着西班牙和本地风格的服装,却不能自由地在首都拉巴斯的中央广场行走,也不能去任何城市的富裕街区;即使从农村迁移到城市,也被视为下人,只能栖身中产阶级家庭做佣人,或是做点小摊贩生意苟且偷生。直到近几十年,这些女性还会被禁止进入某些餐馆,或者是被出租车和公共汽车拒载。

当伊米拉成员贝鲁第一次接触到卓丽塔服饰时,就马上被其跳跃的颜色与精巧的细节打动了。蓬起的裙摆,飞扬的流苏,似乎诉说着土著人原本神采飞扬的模样。她觉得,这种美与内在价值应该被更多人看到,“应该在太阳下耀眼地闪光”。

而另一位伊米拉女孩瓦拉说,“在我们民族的历史上,玻利维亚女性曾为自由和独立奋斗过,即使多年来一直遭受各种歧视,但一如既往地努力生活,从没有丢弃她们的文化、特质和服装,这让卓丽塔如此美丽,让我们对自己的文化感到如此自豪。”

于是,伊米拉们决定以穿着传统短裙滑板的方式,让更多人看到一个别样的卓丽塔,代表着美丽和坚强的卓丽塔。

第一次走进科恰班巴市中心的La Cancha市场时,伊米拉们的“奇装异服”引来了不少目光。这是拉丁美洲最受欢迎的市场之一,从各种食材到生活所需的书籍、服装、手工艺品,再到各种盗版电子产品,都可以在这里找到。在这个繁忙的市场里,人们纷纷举起手机,追逐伊米拉们在滑板上舞动的身姿,仿佛他们拍下的是南太平洋带来的自由的风。

在市场里,伊米拉们还开始尝试教正在摆摊的卓丽塔学习滑板,这让女孩们颇为得意,“她们会感受到自己可以玩滑板,可以做任何事;除了她自己,没有任何人可以定义她。”黛尼拉说。

2021年,摄影师路易·多尔将这一切用镜头记录了下来。“在伊米拉身上,我看到了年轻女性、少数民族、身份认同、体育、政治、文化遗产、打破刻板印象等多重因素,这让人着迷。”她说。

瓦拉记得非常清楚,第一次穿上祖母送给她的传统短裙站在镜子前的时候,她似乎看到了祖母的模样。

她告诉《中国慈善家》,祖母是一名居住在乡下的卓丽塔,当初瓦拉开始练习滑板时,包括祖母在内的家人都强烈反对。直到两年前,伊米拉们受邀参加当地电视台的节目,祖母在电视上看到了穿着传统短裙玩滑板的瓦拉,才最终同意她进行这项“叛逆的运动”,并将自己的一件传统短裙送给了她。

“现在我们穿着传统短裙滑滑板,祖母就特别高兴,觉得这是一种荣耀。”瓦拉说。

在许多人眼里,滑板是一项“男孩的运动”,当伊米拉们因为玩滑板将腿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,人们总会投来异样的目光。“但我们想重新定义女性,女性也可以是力量的代名词。”黛尼拉说。事实上,伊米拉的成员都非常专业,她们中有人曾在智利和玻利维亚的滑板比赛中斩获多枚奖牌。

如今,卓丽塔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备受歧视的群体。就这九位伊米拉而言,她们每一个人都获得了上学和工作的机会,有人学习图形设计,有人学习理疗,有人在商业公司当助理。而在更广泛的社会环境之中,卓丽塔也开始在各个领域显露身手:举办卓丽塔摔跤比赛,推动卓丽塔时尚行业,等等。就在2019年,五名玻利维亚的艾马拉卓丽塔穿着看起来有些笨重的蓬蓬裙,登上了位于阿根廷境内的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山,她们的裙摆在白雪皑皑的山川映衬之下,显得格外鲜艳。

落日之下,伊米拉在科恰班巴郊区继续她们的滑板练习。偶尔停下来休息一会儿,看着眼前这个深陷在盆地里的城市,夕阳的余晖将一半的湖面映得闪闪发光,湖对面的山峦层层叠叠,此起彼伏——这是多少年来卓丽塔祖祖辈辈生活的高地,这是一片美丽而充满力量的土地。时代在发展,社会日新月异,而山川湖泊依旧,这是卓丽塔的家园。

对于23岁的泰菲(Teffy)来说,滑板不仅是一种运动,也是一种生活方式。她所站立的地方是科恰班巴一个名叫“克里斯托·德拉·康科迪亚(Cristo de La Concordia)”的山丘上,也是当地一处旅游胜地。她说道:“当你看到这样壮丽的景色时,你会明白科恰班巴有多美丽。”

布伦达(Brenda)在为黛西(Deysi)编麻花辫,发型也是卓丽塔身份认同的一部分。

她们认为梳发的过程可以让自己摆脱不好的情绪,同时,彼此互相编发也是两人维持亲密情感的方式。

派鲁马尼(Pairumani)公园入口。这是伊米拉最喜欢进行滑板活动的地点之一,

她们认为这里的风景和绿植极具有本土特色,有利于她们展示民族服装。

这个公园建于2014年,也是伊米拉最喜欢滑板的场地之一。她们在这里度过了很多欢快的日子,有时也会在这儿开展滑板课程。

27岁的布伦达(Brenda)和她46岁的妈妈,她们来自艾马拉文化。

布伦达六年前开始滑滑板,她认为滑滑板可以让她摆脱对未知的恐惧,传统服饰则可以彰显她的身份。

奥朗泰(Ollantay)是第一个专门用于滑板的公园,公园里还有其他区域可供人们玩霹雳舞和跑酷。

伊米拉前往科恰班巴市中心的La Cancha市场选购传统短裙(pollera)。

瓦拉的祖母为瓦拉梳发、编辫子。

门德(Méndez)高中毕业开始滑滑板,她觉得传统短裙(pollera)是力量和反抗的象征。

“传统短裙(pollera)对女性来说意味着她可以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,不論她的身份为何。”

伊米拉们尝试教正在摆摊的卓丽塔滑滑板。

“我们希望激励更多玻利维亚女性加入滑板运动,我们想要像真正的运动员一样参加全世界各地的比赛,我们相信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。

多元造就美。”伊米拉成员说道。


【作 者】:陈柯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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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关键词】:
【出 处】:《中国慈善家》2022年04期
【收 录】:中国核心期刊遴选数据库